這一邊的青年還在糾結長衫脫不脫。
韓國網(wǎng)友已經在盤算什么時候才能解脫。
(資料圖)
流行的一句話——
"對韓國人來說，最好的事情就是永遠不要出生。退而求其次，是盡早離開。"
千禧年世代，在全球的熱烈慶祝下出生，是被寄予過無限期待的新新人類，從小就享受到前所未有的科技成果。
究竟是為什么，他們會成為最"喪"的一代？
這種反差，也像是我們周遭的生活，和那些另一個次元中的影像。
年輕人住著四合院，把北京二環(huán)邊的一套住宅樓當成奮斗目標。
人均名校畢業(yè)，鐵飯碗吃著也不香。實在干累了，回農村創(chuàng)業(yè)又擁有了完整產業(yè)鏈。他們?yōu)槭裁从肋h自由、熱烈又毫無顧慮。即使遭遇"困難"，也與真實的我們無關。
一部電影的出現(xiàn)終于打破了幻象。
到底是誰在這里破了防——
下一個素熙
裴斗娜主演。平遙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影片。
豆瓣7.9，近期分數(shù)最高的新片。
但比起這些，讓國內網(wǎng)友覺得必看的理由是——
感同身受。
比起職場爽文。職場霸凌，同態(tài)內卷，才像是當代年輕人會遇到的事。
看完它。
你再來判斷韓國人"不來了，這世界下輩子不來了"的感嘆是否夸張。
01
云端墜落
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
每個人都有過吧。
但大多數(shù)人也弄丟了吧。
素熙也不例外。
十八歲的素熙，是個愛笑的女孩。
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在空蕩的舞室里，她像獅子一樣凌厲而堅定。
在心儀的男孩面前，這雙眼睛又像花蜜一樣甜美。任何場地，任何裝束，都阻止不了素熙隨時尬舞的熱情。
?
看練習架勢就知道，素熙不是一個懶散的孩子，天賦還很不錯。
但在韓國。
像素熙這樣出身的孩子，沒有資格談夢想。
從小，她就熟練掌握自我閹割術。
雖然成績不錯，但面對堪比天價的大學學費，她閹割了野心，選了一家就業(yè)有保障的職業(yè)學校；
雖然唯一的興趣是跳舞，但為了投入實習工作，她又閹割了所有練舞時間。
說起來，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
但愛笑的素熙，還是眨巴著她美麗的眼睛，安慰自己：
??
那又怎么樣
我以后可是辦公室女白領了
?
△ 字幕來源：億萬同人字幕組，下同
很清醒，很通透，也很樂觀。
然而，女白領第一天實習就整懵了。
這是一份非常機械的電話客服工作。
所有人告訴素熙，這是一份不能有脾氣的工作。
但沒有人告訴她，這是一份需要"耍賴"的工作。
用領導的話術修飾一下——
咱們的工作就是控制情緒
先聽 回復
接著是能最大限度地為顧客解決問題
同時讓他盡可能的回心轉意
怎么操作？第一通電話，來自一位暴躁大叔。
素熙開口就是"愛你喲顧客"。
但人家根本不給你講禮貌的機會——怎么還不解決？說了要解約寬帶，還要拖多久？?你們什么辦事效率？
?
靈魂三問之后，素熙慌得一逼。
只好按照手冊上的話術，一句一句來。
如果只是客戶難纏，忍忍也就算了。
關鍵是。
寬帶公司從來不想對解約迅速響應。
但他們又必須假裝，我已經在響應。
于是，年輕聽話、不諳世事的實習生，就成了便宜好使的擋箭牌。
讓客戶回心轉意，就是老賴三部曲——
拖延時間，變相威脅，多給好處。
遇到怕麻煩的，把解約步驟說得特復雜。
報身份證，報家門，報訴求，講到你不想講，不想解約為止。
遇到精打細算的，就要把違約金說成天價，再使勁送現(xiàn)金券、折扣券。
但不是所有客戶都受落。受不了的，會暴跳如雷，口吐芬芳。
-我不是說了我不參加活動
也跟你們說了三天前來維護了嗎
你們到底想干什么
-顧客 如果你想續(xù)期的話 費用……?
媽的 臭婊子
?
受氣，已經是這份工作最簡單的部分。糟糕的時候，還會遇到油膩男的性騷擾。
實習生每個電話，領導都在實時監(jiān)聽。但被凌辱的時候，領導絕對不會出頭。
只有丟了客戶，他們才會蹦出來質問——"你怎么又拖后腿"；或者送多了現(xiàn)金券，他們才會心疼你給公司造成的損失。
?每逢周一，每個區(qū)的客服中心都要參加競爭排名。
靠后的話，當然又是享受大領導的連珠炮式羞辱。
當你做出了一點點成績，意氣風發(fā)跑去問領導——工資好像不對呀。
他們就會給你展示合同上的"細則說明"：
你KPI不行呀，那就要"按實際情況浮動"咯。
技術含量低，毫無價值感的工作日常，終于掐滅了素熙眼里的光。大人們成功了。
他們成功將一頭自信張揚的小獅子，馴服成唯命是從的小白兔。
?
?
02
硬著陸
"素熙啊，成熟一點吧。"
這是大人最常對素熙說的話。
社畜就是這樣的，工作就是這樣的，成為大人就是這樣的。
素熙從小訓練的最好的一項技能，就是調整心態(tài)，接受現(xiàn)實。
直到——
她的上級領導，燒炭自殺死了。
沒有人去關心，他為什么死了。公司第一時間與之割席，不許員工參加葬禮，并讓實習生簽署保密承諾書。
所有孩子都簽了。
唯獨素熙遲遲不愿意。
新來的領導，第一次俯下身，放軟了語氣——
素熙，你不是一直為了這件事痛苦嗎？
向前看，我們向前看，簽了承諾書，痛苦就可以結束了。
哦，原來這就是大人們適應職場，治療痛苦的方法。
如大人所愿，素熙成熟了。她把所有的自我都閹割完，成了一臺效率至上的完美機器。
深夜，素熙接到一個有點不正常的電話。
對方是一個爸爸。
他的聲音很低很低，還伴隨著若隱若現(xiàn)的啜泣聲。
但素熙很專業(yè)，專業(yè)到，已經無法發(fā)現(xiàn)對方在哭。
她調動著引以為傲的獨門話術，面帶微笑，毫無感情地勸這位爸爸——
客戶，您這樣就解約，太虧了。
對方沒有怒吼，沒有不耐煩。只是結巴地說——
我的……我的孩子死了，所以不再需要了，麻煩你解約吧。
如果是小獅子素熙，這時一定會使勁道歉，使勁安慰。但時光沒辦法倒流。
現(xiàn)在的素熙，只是一臺無所不用其極，只想達成業(yè)績的機器。
好的 顧客
不過您若使用滿一年 費用會比違約金少哦
您的使用費可以分期支付 但違約金要一次性付款哦
?
當素熙為了在大廠生存，閹割了個性，成了業(yè)績冠軍。
而始終代表公司的領導，又進一步閹割了人性——
-這個月我的工資應該是350萬才對
-這是正式員工的薪資
還有就是 實習生的提成不是當月發(fā)放的
實習生不是不穩(wěn)定嗎 所以一兩個月后才會發(fā)放
-那如果不干了 錢就要不回來了嗎
-那公司也得有個保障才行
你穩(wěn)定干下去 就當在銀行存了一筆錢
?
如果你不服氣，再爭取。那么，就只能是自取其辱了。
不想干是可以滾蛋。但是，素熙還能滾到哪里去？
當一個底層年輕人為了適應職場，已經把底線降到最低——尊嚴，個性，脾氣……統(tǒng)統(tǒng)可以不要，只想要一份被承諾過的報酬，而在系統(tǒng)的眼里，他們依然只是隨時能被替代的零件而已。
在《黑暗榮耀》里，有一句絕望又浪漫的臺詞——
"水太冷了，我們等到春天再死吧。"
遺憾的是。
現(xiàn)實里被折磨得精疲力盡的素熙，已經等不來春天了。
03下一茬素熙
電影的前半段，用素熙的視角，凝視她行尸走肉的職場生活；
后半段，則是以裴斗娜飾演的女警，重現(xiàn)了素熙自殺的真相。
素熙的自殺，幾乎沒有任何懸念。
但，到底是什么造就了這一切？
是素熙心態(tài)不行？
還是資本作惡，壓榨員工？
過去的韓國電影，也許會鐵板釘釘?shù)馗嬖V你——
讓弱者受害的，一定是某個面目猙獰，讓人恨得牙癢癢的反派。
但在《下一個素熙》里。
你根本找不到一個真正的反派。
因為素熙的死，本質不是自殺，而是一宗人人有罪的"東方快車謀殺案"。
在這輛高速行駛的快車上，沒有人知道自己信任的"正義"是什么。
他們被數(shù)字化的生活包裹著，因為無處可逃，所以無意識地合理化一切不平等規(guī)則，再無意識地將手中的利刃，刺向無力還擊的年輕人。
素熙死后，她的爸爸義憤填膺。
天天加班，拿錢又少，可不是把人給逼死了嗎。
但當女警問他，你們做父母的，就沒有關心孩子的工作嗎？爸爸愣了：我不知道啊！早知道這家公司這么沒人性，我怎么會讓她去？
?
家長不知道。學校呢？
企業(yè)跟孩子們簽的合同，一直存在兩個版本，也就是傳說中的"陰陽合同"。
但孩子拿不到工資，在公司沖動打了人。老師不僅沒幫出頭，只是一如既往地洗腦、道德綁架。
所有的工作都一樣
有好有壞 有喜有悲
你這是在砸學弟學妹們的飯碗啊
破案了？查到這，女警鐵了心認為，一定是學校在吃企業(yè)的回扣。
教務主任懵了：
我們還不是為了保就業(yè)率，雖然合同不公平，但畢竟學生有了工作，你好我好大家好。
從哪里 回什么
這就是現(xiàn)實
新生入學率 畢業(yè)生就業(yè)率 教育廳只會用這個評估學校質量
我們只能通過那個評估才能獲得各種教育資源及認可
說到底。所有人為了活下去，都只能跟著指標辦事。
至于指標本身合不合理，那不是我們小老百姓能管的。
那么，是制定指標的人錯了嗎？
女警不死心，跟教育局對質：一個勁兒要就業(yè)率，犯罪你們都不管嗎？
對方又是一臉無辜。我們只看數(shù)據(jù)判斷，其他都是學校自行管理。
至于犯罪，那又是勞動局的事了。
超冷漠，沒人性？沒辦法，因為教育局也是要分地區(qū)競爭的——
就業(yè)率是政府下的指標。
而學生的待遇、發(fā)展、幸福感……對做數(shù)據(jù)有幫助嗎？
沒有，那就不重要。
可怕的從來不是"一個素熙"死了。而是當一個孩子獻祭出她的人生后，這個頑固不堪的系統(tǒng)，依然毫發(fā)無傷。
甚至。
大家因為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素熙，選擇掩蓋自己的良心，繼續(xù)維護著系統(tǒng)的無情運轉。
企業(yè)說：是存在加班，但那都是自愿的啊。誰讓她家境不好，發(fā)錢瘋。
學校說：這孩子以前就會打架，早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燈。
教育局說：哎呀，企業(yè)招工應該背景調查的。這種有問題的孩子，就不該往企業(yè)里送。
總之千言萬語，那都是孩子的個人心態(tài)問題。
你看，每個成年人都好心虛。但他們又掩耳盜鈴地，正義化自己的心虛。
誰才是素熙之死的幕后兇手？
或者，是無止境的內卷。
也是將內卷合理化，本不應出現(xiàn)在文明社會的"苦難美學"。
如果說，過去的韓片，還能告訴你——小人物的義勇，是系統(tǒng)失序的良方。
那么如今的韓片，則是小人物的熱血和善良，最終會在龐大的體制下，變得碎片化，泯滅殆盡。
想要批判現(xiàn)實，改變現(xiàn)實，還有可能嗎？
電影里，教育局的負責人被女警劈頭一頓罵之后，氣勢凌人地反向教育：
你已經找到了教育局。所以呢？下一步，去總局嗎？還是別的地方？
是啊，女警已經沒有地方可去了。因為她忘記了。
警察，從來不是什么正義使者，僅僅是讓系統(tǒng)看起來沒問題的潤滑劑。
畢竟儆惡除奸，也是要講KPI的。
如果過去，素熙領導的燒炭自殺案，關系到局長升職，可以被草草了結。
那么現(xiàn)在，你自認為的"救救孩子"。當然又可以是領導眼中，一個吃力不討好的燙手山芋。
回頭看那句韓國的喪系發(fā)言。"盡早離開。"
這只是負能量嗎？
還是下一個素熙，提前寫好的遺書？
寫到這，Sir也有點喪了。
Sir實在不知道，一個社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讓素熙們擁有一個值得期待的未來。
唯一知道的是。
還有很多素熙，還沒被電影拍出來。
而這。
需要無能為力的大人，一起說出來。
本文圖片來自網(wǎng)絡編輯助理：奇愛博士多店老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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